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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她?

    梁宛歌两道眉几乎要扭曲成一对大问号。

    她是谁?为什么大家对这个第三人称感到非常的惶恐?

    梁宛歌知道她就算问了,也没有人愿意给她答案,所以干脆自己盯着电视上的新闻节目看。虽然报过的新闻必须等到下一节整点新闻才可能再播放,但一旁的走马灯大约只要三分钟就能将所有重点摘要看完,她寻找着关于逃走的任何新闻

    情侣烧炭自杀,幸邻居即时发现,报警救人。不是这条。

    网咖喋血,也不是。醉汉大闹市民大道,不是。

    重伤害罪前科精神病患趁隙脱逃,院方紧急寻回未果找到了,就是这个!

    梁宛歌立即发挥组织能力,将所有的猜测做出各类的假设,再从中获得最合理的结论。

    她就是捅了唐虚怀一刀的女人吧。她逃了出来,回来再找唐虚怀的机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上次没捅死他,这次要再来补一刀她将自己设想成那个女人,模拟她的想法和做法。

    我们一定会保护先生!杨依轮抡着拳跳起来,唇色像抹了深紫的唇膏,看不出半点健康的红润。

    对!我们九个人一块扑上去,还怕会制伏不了一个女人吗?方立忠也展现出男性的英勇,只是他还推着点滴架,看起来真没有说服力。

    九个?梁宛歌怔了怔,算算人头,确实是九个人,不过这是把她也算进去才有的人数,因为曾欣怡发病倒下,换她来递补第九只gollum的位置吗?

    他们对唐虚怀还真是死忠。

    好,我们来研究对策,那个女人不来最好,要是她敢出现,我们就让她好看!众人同心道。

    我们要不要先拟订队呼,这样向心力会更强?既然要组织亲卫队,就要有完整的组织规画。你们觉得myprecious怎么样?梁宛歌建议,最好还要配合脸部表情和抑扬顿挫。

    大家都很认真,只有你一个人还蠢到在开玩笑!杨依轮狠瞪过来,你就是没见识过那个女人的狠,才敢风凉说笑!我们都是尝过她苦头的受害者

    她做过什么狠事?梁宛歌是真的没见识过呀。

    她在我们水里下毒!曾欣怡本来只是来找先生摘除癌细胞,结果却因为那次意外而造成体内器官几乎因为大量毒素的侵袭而腐坏,病情比求诊前更严重,我们其他人的情况没有她惨,但也相去不远

    最毒妇人心。梁宛歌说惊讶也不会太惊讶,那女人连对深爱的唐虚怀都能赏他一刀,何况是妨碍她情路的绊脚石们,当然是解决一个算一个。难怪你们看起来都很害怕,幸好我没见识过那个女人的狠。

    什么?杨依轮对于梁宛歌此时还笑得出来感到不解。

    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若是她吃过那个女人的亏,也许她会对那女人心存恐惧,但是她不会害怕一个只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女人,管她有多狠多可怕,很多事情是要眼见为凭的。

    事前吹牛没关系,别到时候发生事情就属你哭得最大声。杨依轮重重一哼,不肯再开尊口讲话。

    你是曾经被那个女人伤害到什么程度呀?怕她怕成这副德行?梁宛歌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张倔气的年轻脸庞。

    你如果一边吐血一边心脏病发一边还被刀子抵在喉咙,你不会怕才怪。回答的人是一脸苍白的王贞梦。

    原来你这么惨呀?那我就不怪你胆小了。梁宛歌开始有点同情杨依轮的遭遇,杨依轮则是撇撇嘴,似乎咕哝了什么骂人的句子,反正她没听到,也就不计较了。

    总之,最近大家要多注意,只要她一天没被捉回去,我们就一天也不能松懈。玉玲姊下了结论,宣布大家进入备战状况。

    ※4ytt※※4ytt※※4ytt※

    梁宛歌趴在全新的床铺及枕头上,垫高视线,刚好可以看见唐虚怀胸口的疤痕,偶尔按捺不住时就用指腹去摩搓刀疤,想试看看能不能擦掉,不过痕迹好深,像条横卧的大白虫。

    那时候应该是千钧一发吧?可是他还那么轻描淡写,说是不怎么重要的以前以后他说的话要打对折。

    或许是她太花心思在他受伤的往事上,脑子活动得太勤劳,导致现在躺在他床上也睡不着,倒是唐虚怀看来睡得很熟。

    他熟睡的样子真可爱,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特大号混血儿小男孩,每次她看到混血混得好精致的小孩就会忍不住上前去逗弄逗弄,当小男孩长成大男孩之后,还是很惹人喜欢。

    她顽皮地偷偷吻了他高挺的鼻梁,他的鼻型真的很好看呢,不过唯一的缺点是他会打呼,以前总是她先睡着,所以她没感觉,今天倒是亲眼见识了,虽然不是那种震天价响的鼾声,但也没办法拥有睡着了就像死掉一样的安静无声,在夜里就是能清晰听到他的吐纳

    她听着,嘴角想笑,觉得很新奇当然,如果她每天失眠都必须听到他的打鼾,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拿枕头盖住他的口鼻,以求耳根子清静。

    幸好他还不会抢棉被

    隐隐约约,楼下有开门关门声传了上来,正巧被没睡的梁宛歌听到,她无法分辨那是有人从外头进来,还是有人从屋里出去,让有戒心的她决定下楼一探究竟。

    毕竟,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些。

    屋子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异状,她到大门边探出脑袋张望,发现她的秋千被人悄悄霸占。

    定晴一看,是杨依轮。

    这么晚还不睡?出来赏月吗?

    梁宛歌跟了出去。

    你偷坐我的秋千噢。

    少-唆,上面又没你的名字!杨依轮抬头,发现是她,口气恶劣地回答。

    睡不着噢?还是作恶梦吓醒了?他额上有很多汗水耶。

    暗暗夜色里,杨依轮涨红的脸色还是可以瞧得一清二楚。

    我就是怕到作恶梦,怎样?!-想笑我孬就笑好了!叛逆的青少年很不受教地冷哼。

    哈哈哈。

    你还真的笑?!

    不然咧?是你叫我笑的。真难伺候。梁宛歌只好挑囡囡的秋千坐。

    杨依轮不再和她吵嘴,他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她气得心脏病发作,他低垂着头,看着草皮上的影子,终于,他说话了。

    那个女人是疯子

    梁宛歌不意外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她相信他今晚的失眠主因也是那女人。

    我相信她是。过分执着,是会逼疯一个人的理智。

    她也是先生救回来的病患,她一辈子几乎都在医院病床上度过,接触到的人除了医生以外就是护士,她的生活圈就只是那间小小的病房,所以当她喜欢上先生时,是全心全意的

    唐虚怀不也是精神科医师吗?他为什么没发现?梁宛歌皱起细眉,尤其是全心全意这句话,让她像啃了颗极酸的柠檬,扭蹙眉峰。

    先生有发现,只是她的情况超乎我们大家的想象,我们太晚做出正确反应,她就先下手了。

    我知道她下毒害你们。

    她在晚餐那锅汤里下药,我们一群人一如以往围着用餐,谁也没怀疑过她的笑脸背后竟然是另有目的。杨依轮紧握住秋千两侧的麻绳,冷不防低声咆哮:我们是朋友呀!大家都是先生手里救起来的人,同病都要相怜了,为什么她竟然还狠得下心想杀掉那么多朋友?!她一点都不顾旧情,一点都没想过以前玉玲姊是怎么替她找调养身体的菜单,一点都没想过以前豪哥帮她在前庭种下多少她喜欢的熏衣草,一点都没想过以前她和贞梦她们有说有笑,一点都没想过

    你并不是害怕她下毒或是亮刀杀人,而是气她背叛了你们吧。梁宛歌说出她听到的感觉。

    他别开头,不答腔,却默认了。

    那时的她可能也没办法控制她自己的行为,她想以死带走唐虚怀,却也想连你们都带走,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还能跟你们在一块。当然,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太偏激,没有人可以为了想拥有一个人而杀人,这是犯罪。

    杨依轮微愕地凝视她,他从没有试着用这种角度来分析事情,现在她替他辟开了另一条思索的路,竟然让他困扰了好久、始终无法跳脱的囹圄逐渐松脱

    你这种烂说法像是在替她脱罪!但他还是嘴硬地反驳她。

    我只是想让你心里好过一些,我才懒得去替那个女人脱罪。拜托,那女人捅了唐虚怀一刀耶,她干嘛替那女人犯的罪行合理化?!

    你果然是个怪人。

    我接受你的恶意批评。反正不痛不痒。

    他打量她许久,从方才就觉得她说话的神情有些眼熟,他一直在寻找这份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现在终于找到了。

    我发现你有一点像先生。

    这种人身攻击我不接受噢。梁宛歌立刻板起脸。

    拜托,这句话应该由先生来讲吧!杨依轮为她的毫不自觉而翻白眼,这女人要不要脸呀,拿她和唐虚怀相提并论,会哭的人是唐虚怀吧!

    你们一颗心全向着他,他说的话对你们来说是圣旨,在你们眼中他没有任何缺点,他完美得像天神,我这种蝼蚁连他一根腿毛都比不上。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杨依轮心里一定是这样看待她的!

    你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佩服他。

    因为他是主宰你们生杀大权的主治医师,谄媚他、巴结他,是你们的义务。瞧,她当然知道。

    你听过振东国际企业集团吗?他突然问。

    唔?突然考她商场资讯吗?没听过振东集团的人,一定是看报纸只看演艺版的家伙,才会忽略了这个老是占住财经版头条不放的大集团。

    听过。

    我是振东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梁宛歌傻楞楞地呀了声,不能说她不惊讶,这个目中无人的美少年是振东集团的继承人?!这是惊讶之一。

    但她随即也想起这几年振东集团内部一直无法平静的主因,就是振东集团主事者唯一的孙子年轻早夭,导致其他旁系族亲相互争权这是她的惊讶之二。

    振东集团的继承人已经死掉好几年了,不是吗?她隐约还有印象,在新闻有看到豪华肃穆的丧礼。

    对,我已经死了以他们的眼光来看。杨依轮扯扯嘴角,但没有笑容。我要是再不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死法在等着我,我光是车祸就发生十九次、船难五次、绑架十二次、不明原因急病住院二十六次、心脏病发三十次、呼吸器故障六次,最后一次是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爆炸

    你好惨而且事实上还满命大的嘛,加加减减将近百次的意外都杀不了他,他比九命怪猫还猛。

    不过,身为庞大家产的唯一继承者,对不少人而言的确像眼中钉一样,不拔除不痛快。

    那时,先生救了我,还帮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我终于不用再去过那种张开眼睛就是等着有意外发生的日子,死亡是我唯一能用的方法。杨依轮缓缓绽开笑容,他那张脸是非常适合微笑的,至少比他扮酷的结屎脸好看。在这栋屋子里的人,全都是身患重症,并且因为个人家庭背景而无法见光,先生不只治疗我们的身体,还愿意收留无亲无故的我们,如果真的有再生父母这种人他当之无愧。

    梁宛歌听完他的话,知道这只是屋子里某一个人的某一段故事,她如果一个个去问,一定能问到更惨的情节,她以为这屋子只是另外一处医院,实际上,这屋子的功能绝对远超过于此,而屋子的主人不单单是医师,他的贡献也绝对比她看到的还要多更多。

    梁宛歌和杨依轮就这么静静坐在秋千上,他摇过来,她荡过去,他说完他的故事,沉默的尴尬是因为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说这么多,感觉好像在向她强迫推销唐虚怀似的

    他真是个好人,对不对?梁宛歌低低笑着,为满脑子填塞的唐虚怀,也为杨依轮稚气未脱的脸蛋上浮现的潮红。

    梁宛歌从秋千上跳下来,往大屋子走回去。

    你要去哪里?不陪他多聊聊?

    你不是才十五岁吗?

    你去哪里跟我十五岁有什么关联?他问东,她反问西,诡异。

    未成年的小鬼头不要问大人要去哪里,讲了你也不能听。梁宛歌这回有记得摸了把大门钥匙下来,她掏出来,插进门锁,转开。

    看你那一脸贼样,我也知道你要做的事是儿童不宜的十八禁坏事,对吧?杨依轮的声音没追过去,只在自己嘴里含糊,他仰头看着三楼的窗户,忽然好想放声大笑,虽然他才十五岁,但是a漫没少看过半本,他怎么可能会不懂?先生危险了

    因为有只小色羊要扑向沉睡的大野狼。

    嗯?

    唐虚怀确实是被身上压来的重量及落在眉眼鼻唇之间的重啄给吵醒,半睁开眼,看到梁宛歌迭坐在他身上,撅起的红唇不停在他脸上打印子。

    怎么了?他睡得正好,全身上下大概只清醒了那张嘴,所以吐出来的嗓音低沉到几乎教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在奖励你。

    惺忪的俊颜上露出笑,仿佛像作了场好梦般,他柔柔她的头发。

    我做了什么值得奖励的事?值得她大半夜不睡,爬到他的身上猛亲?

    只是觉得你人好好。